06

  匕首尖抵着王俊凯的胸膛，皮肤微微下陷留下一个小小的凹洞，那后头正跳动着的，是王俊凯的心脏。王源的手在颤抖，王俊凯的命就攥在他的手上，这种没顶的恐慌立刻将他埋葬了。该死的是，从恐慌中迸发出来的欣喜比恐慌本身更让他害怕。他像个将死之人，抱紧了自己的浮萍，他该呼救的，可事实上，他并不想呼救。

  王俊凯的命攥在他手上吗？王源反而觉得自己的命被王俊凯扯得生疼。

  “你、咳……”王源出声的第一个字儿暗哑无比，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，清了下嗓，“你上来。”

  王俊凯不依不饶的，加重了力度，皮肤上的凹洞扩大，像是再出那么一丁点儿的力，它就会被刺破。

  王俊凯问：“你不想杀了我吗？”

  “不想。”王源尽量放松自己的手不让它出力，王俊凯的每一个问题后头都藏着点儿什么，王源看不透，可他知道，如果自己回答错一个字，王俊凯就会用力一分，他一定会。

  大概上位者都喜好发号施令，喜好别人按着自己的命令做事。王源分神想，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。

  王俊凯直视着王源的双眼，显然是不相信王源的话，而王源已经不想玩儿问答游戏了。

  “在身上划一刀就这么轻巧吗？伤口裂了你不在乎，再多一道伤你也不在乎，连命也不在乎，可我不能不在乎，是了，这就是我的把柄，你用这个要挟我大概屡试不爽吧。可你能不能不要总拿着自己的命开玩笑？”王源的神情很严肃，王俊凯的心随着他的话颤了一下又一下。

  像王源想的那样，他做上位者做久了，他想要所有人都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做事，可同样因为做上位者做久了，并不会有人关心自己的死活，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王俊凯是不会疼，不会死的。多久了呢，王俊凯自己也记不清了，身上有过多少伤他也早都数不清了，土匪嘛，不就是刀里来血里去的。

  可是今天，这个酒楼里的小掌柜，用从未有过的严肃面孔跟他说，我在乎你的命，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。

  完蛋了，王俊凯想，我栽了。

  他松开手，王源也松了一口气，紧绷的神经放松后有些脱力，小腿肚一阵一阵的涨疼和发软。

  王俊凯浑身湿透站在水池边，不知道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水太冷，他的嘴唇发白，神情不像刚才那样阴云密布，而是有些困惑，像是在思考些什么。

  好一会儿后，王源听见王俊凯问他：“我很让你讨厌吗？”

  王源掏帕子的手顿了下，然后将帕子递给王俊凯，王俊凯执拗的想得到个答案，没有伸手接，王源无奈，只得摇摇头，“还不至于。”然后硬是把帕子塞到王俊凯手里，“我给你找身衣服，你先把水擦擦。”

  王源这个不至于让王俊凯隐隐不安，原先他是想着不管王源什么想法，掳走了再说，关在身边十天半个月，再不行就关个几年，总会听话的。可现在他却不愿意这样了，他要王源心甘情愿跟他走，王源必须心甘情愿跟他走。

  王俊凯摩挲了几下手中的帕子，随手抹掉下巴尖上的水珠，把帕子揣进怀里后跟着王源进了小楼。

  王源知道王俊凯跟着他进了自己的房间，然后听见身后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声音，他并没有在意，继续在柜子里翻找衣服。等他捧着一身衣物回身，看清眼前的人后顿时慌张起来，眼神四下飘荡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。

  “你怎么、怎么……”王源有些面红耳赤，王俊凯却笑了：“我怎么了？”

  王俊凯已经把上身的衣物脱了个精光，胸前浸了血的纱布平添了几分说不上来的野味儿，十分性感。

  “没怎么，”王源将衣物放在床边，“你先把衣服换了吧，我、我出去了。”说完逃也似的冲着门口去了，却一下子被王俊凯拽住了手腕，王俊凯一身的水汽，手掌心冰凉的、湿漉漉的印在王源的皮肤上，王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。

  “不是要给我换药吗，跑什么。”

  王源的眼光不自觉的落在王俊凯的腹部，肌肉线条分明，没有一点赘肉，这出乎王源的意料，他还以为土匪都该是五大三粗个个肌肉块大得吓人呢。

  “你裤子湿着怎么换药，先换好裤子再换药。”

  “好吧。”王俊凯放开手，他刚才完全是下意识动作，鬼使神差一般，等反应过来就已经把王源拽住了。

  王源出了屋子，轻轻把门带上，王俊凯换下身上湿透了的裤子，走到床边拿起裤子换上，这应该是王源的衣服，穿在他身上有些小了，但一想到这是王源的衣服，饱胀的满足感便从心底跃起。

  王俊凯接着把目光落在床上，被子整齐的叠着摞在床尾，枕头中间微微凹陷着，布面有些褶皱。王俊凯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王源的影子，右腿跪在床边，手臂撑在床上俯下身，直到鼻尖恰好碰到枕头面，然后闭眼轻轻嗅了一下，前几天闻过在脑中挥之不去的，王源颈间的香味儿窜入鼻腔。

  再深深的嗅一下，陶醉完睁眼看看门口的王源，确认王源没有进来的意思后，王俊凯像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，在王源的床上打了个滚，尤其是在枕头上蹭了好几个来回，然后意犹未尽般蹑手蹑脚的下了床，将王源的床整理好。

  王俊凯把门打开，王源一眼就看见穿在王俊凯身上有些小的裤子，掩饰性的摸摸鼻子，让王俊凯坐好，帮他拆纱布。

  绑着纱布时王源想到纱布后头该是一道可怖的伤口，但拆下纱布后还是吓了他一跳。伤口足有半个小指节那样深，从左锁骨下方蜿蜒到右胸，大约半尺。王俊凯身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疤痕，其中一个很显眼，直接从王俊凯的肩胛骨穿透到后背，王源想起父亲以前跟他说，男人身上有疤才叫男人，可这……

  “疼吗？”王源不敢碰触他的伤口，只是在边缘轻轻碰了碰。

  “不疼。”王俊凯笑着抓住王源的手指。

  “疼怎么办？”

  “忍着。”

0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