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
　　 “呕……”一下车王源就吐了个昏天黑地，没吐在车上是他最后的坚持。

　　憋在办公室里太久，日日面对着同样的脸孔，同样的琐事，王源只是突然觉得日子无趣极了，想出来散心，5天年假请了个干净。因为事先也没准备，仓促的报了一个能即刻出发的K市5日游，1000块钱，这还要啥自行车。

　　到了机场，跟团一汇合，王源傻了眼，一水的大爷大妈。他一个大小伙子夹在里头，显得自己倍儿年轻，倍儿精神。大爷们扎堆的去看飞机，大妈们在机场里变换着队形一通拍照，王源成了她们的专属摄影师。

　　挺好挺好，王源默默给自己洗脑，好歹便宜……

　　便宜……便宜没好货啊！这破破烂烂的小飞机一路遇着三个气流，王源的心跟着一起颠颠簸簸，三个半小时后飞机好不容易在K市停下了，紧接着就是将近两个小时弯弯曲曲的山道，本来不晕车的王源，大概是被自己的冲动给气晕了。

　　老年团热心的大爷大妈们一齐围了上来，关心也关心的闹哄哄的，围成的圈子越来越大，搞得旁边不明真相的路人跟着一起凑上来看热闹。

　　“让让啊让让！晕车又不是没见过，别围着，都没法透气了！”一个男声边喊着疏散人群，边往王源这里挤，说的话挺严肃，但语气带着些调笑，并不让人反感。

　　他扶住王源肩膀，往他手里塞了瓶水，紧接着一块带着皂香的手帕停在王源眼前。王源略微一抬头，看着这人线条瘦削的下巴愣了神。

　　那人见王源久久不接手帕，稍低头看了一眼，疑惑的打量了下手里的手帕，然后释然的笑笑，大大咧咧一咧嘴；“没用过的，不脏。”

　　王源也没解释，接过手帕低头不再看他。耳朵里却听见那人跟大爷大妈们插科打诨，熟稔的很，像是这样的场景已经经历过不下百遍。

　　等王源缓过劲儿后，他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人是导游，叫王俊凯。

　　“一家子站一起，认识的站一起，不认识的现凑，两人一间，晚上不要一个人出去，多找几个壮壮胆，明天八点在这里集合，酒店有早饭可以吃，最后一点，注意安全。”王俊凯边交代，边把手臂架在刚走过来的王源肩膀上，“这个，就由我代劳了。”王源不明所以。王俊凯凑他耳朵边小声说：“我给咱俩留了间最大的。”说罢得意的一挑眉。

　　他们就这么顺理成章住进了一个房间。

　　都是年轻的男孩子，熟识不过就几句话。大概是旅途劳累，一问一答之间，王源迷迷糊糊就睡着了。

　　

　　2

　　两天吃吃喝喝，看看差不多的山山水水，然后就到了跟团必备的玉石勾当。

　　王源心里知道这些弯弯角角，从下车开始就没打算多看一眼，但是架不住眼缘。他正百无聊赖滑着手机，眼角忽然就撇到角落一个犬牙形状的玉吊坠上头。

　　站定看了两秒，柜姐立马把那吊坠拿出来，献宝般给王源推销，巧舌如簧说的王源心动不已。吊坠没有很贵，但也快两千，王源明白如果买，那肯定就是亏了，但是不买，他又怕自己后悔。

　　正犹豫着，一双手按着王源的肩膀，把他掰得转了180度。

　　“谢谢啊，我们不买，看着玩儿呢！”王俊凯歉意的跟柜姐打了招呼，拉着王源就往商场门口走。

　　教小孩儿的口气，道：“这玩意儿抹个零头还能再砍一半儿，你还真打算掏钱啊。”说着便在王源脑门儿上弹了个脑瓜崩。

　　王源捂住额头，揉了揉，“我知道，就是看着喜欢。”

　　“喜欢？”

　　“嗯。”王源点头，看那些砸钱不心疼的大妈们，忍不住皱眉，“你怎么不提醒提醒他们，不厚道啊。”

　　王俊凯若有所思，过了几秒才嚼着口香糖狡黠一笑，“要恰饭的嘛。”

　　

　　3

　　第四天的目的地是一个靠边境的小城，放眼看去，一条街上，到处是枯黄色的干瘪的外来人，满身散发着对生活的无望，可那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，闪着精明的光，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。

　　有身穿灰扑扑长裙的妇女，手中抱着脸颊凹陷的孩子，几个一群围在大巴车旁，用急不可耐的眼神扫视着从车上下来的游客，生活已经把她们的羞怯磨光了。

　　王源本想着在市场上买一些纪念品，一时也没了心情，落在了后头。这城市的蓝天和破败的墙，鲜艳的工艺品和灰暗的人，带着笑脸的游客和满脸晦涩的他们，形成的对比让王源心头搭上了一颗尖锐的小石子，硌的人很不得劲。

　　他便不想继续逛了，他想回车上坐着。

　　走到车旁时，那些原本不远不近的长裙妇女看他落了单，便都涌上前来，用恳切却咄咄逼人的态度，说着王源听不懂的语言，扯着王源的袖子向他要钱，不让他走。小孩儿被妇女的声音惊扰，开始哇哇大哭，一时间各种声音充斥，扎的耳膜生疼。

　　王源不胜其扰，一方面也确实心软受不住这个，便要掏口袋拿钱。

　　“王源！”

　　围在旁边的妇女看到王俊凯过来，竟全都放了手，抱着孩子挪着步子慢慢散开了。趁着这空挡，王俊凯把王源推上了车。

　　王源语气有同情有后怕：“这些人……挺可怜的。”

　　王俊凯剥了一颗薄荷糖，塞进王源嘴里，对王源的话不置可否，转身下车了。

　　王源轻轻抠着指甲旁边的死皮，看向车窗外。那个缠着铁丝网的围墙，十几个小孩站在上面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，盯着他们露出口袋的钱包与手机。

　　突然，有几个半大孩子从围墙上头跳下来，溅起一层泥灰，他们瞄准一个钱包，抢了就跑，几个闪身就飞跃了围墙，留下一串令人悚然的哈哈笑声。

　　除了被抢的人，其他人都一脸冷漠，见怪不怪的麻木样子。

　　太阳明明很大，照在王源身上，他却只觉得冷。

　　就在他不想再看下去的时候，王俊凯从远处走近，手里拎着一大袋子包子，鼓鼓囊囊几十个。车边的长裙妇女全都有默契的同时向他走去，接过他递过来的包子，再慢慢悠悠的选一个阴凉地方小口小口吃起来。

　　给完了妇女，接着便是缩在路边的瘦弱小孩，转眼一袋包子就空了。王俊凯把空塑料袋团成一团，抬头看见王源正看着他，扬扬眉抛过去一个媚眼，笑出嘴角边一颗小尖牙。

　　王源便也笑，寒意没了，太阳变得暖烘烘的，耀眼极了。

　　

　　4

　　晚上的住宿十分不愉快，宾馆连个正经大堂都没有，房间居然就在路边，隔着窗子就是别人的宿舍。如果门外有人经过，他们的对话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。

　　聊天群里不时就有大爷大妈反映，有人在摇晃窗子和门。

　　王俊凯挨个儿去房间叮嘱他们，让他们把门栓扣好，不管谁敲门都不要开门，就当没听见。回来时带了几罐啤酒，一袋花生。

　　把门栓扣好后又用椅子抵住门，跟王源两人嚼着花生米喝起来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。

　　王源喝酒上脸，刚喝完一罐脸颊就绯红。电视里放着小清新的爱情剧，男女主正腻腻歪歪的暧昧着。王源窝在沙发上，脸颊的热度烧着他本来清醒的脑袋，让他迷迷糊糊开始犯困。

　　王俊凯微前倾了身，歪头看了看他困倦的脸，低声问：“有女朋友吗？”

　　王源半睁开眼，斜睨了王俊凯一眼，摆了摆手，接着又闭上眼睛，嘴角轻轻勾了一下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。

　　

　　5

　　早上醒来是在床上，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。究竟是怎么到床上去的，王源没问，王俊凯也没说。反正大体也就是一个伸了手，一个抱。

　　这天是去山上一个庙里许愿祈福，下午就要返航。

　　王源一笔一划的写上，家人的名字，加上安康两字。把小木牌挂在架子上，风一吹，满载祝福的木牌和木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，好像是有谁听到了这些祈愿后的应答。

　　王源在许愿树下待了很久，人在这种环境下莫名就会想要相信世上真的有神佛，然后就会变得格外虔诚。王源转过身才发现王俊凯就在几步之外看着他，手上攥着什么。

　　“猜，猜对了就给你。”

　　王源接连猜了几个都不对，“我猜不中。”

　　“猜不中也给你。”王俊凯一翻手，掌心里是一枚犬牙玉石，已经串好红绳，“你不是说喜欢吗。”

　　他看王源好半天也不接，直接往王源手里一塞，攥着王源的手却没松开。他摸摸鼻子，有些不好意思：“那啥，我看你挺顺眼的……”

　　王源了然，把手抽了出来。

　　王俊凯尴尬的愣住了，接着却听到王源报号码的声音。

　　“愣着干嘛，我可就报一遍。”